把水巷作弄堂，而且是古運河的水，無錫這座城市還真有些別致。以船代步，以水為路，我從“南朝四百八十寺”之一的南禪寺出發(fā)，沿著水弄堂慢慢逛來。“十里盡開店”的繁華已一去不返，如今無錫古運河的兩岸有種說不盡的寂落。曾經(jīng)的店鋪商家已破敗凋敝，很多民宅正處于拆與不拆的尷尬之中。運河水不甚干凈，于是也鮮有鄰家媳婦在河邊浣紗洗衣的江南景致。倒是一座座石拱橋依舊經(jīng)歷風(fēng)雨而不倒，拱著承載著浮華與沒落的“脊背”，令所有人都如翻越小山丘一般，邁著緩慢的步伐往來其上，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慢慢品味歲月之味。

　　棄船登岸，我步上水弄堂下段的大窯路。顧名思義，這里曾是燒窯之所。雖然曾經(jīng)的磚瓦窯早已倒塌了大半，但如今在古宅舊巷之間依然隨處可見古磚瓦窯殘破的身軀，只是在荒廢了幾十年之后，窯頂早已長出了濃密的“綠發(fā)”，尚未倒塌的窯爐也成為左鄰右舍堆放雜物的地方。

　　從古窯群博物館的老館員黃仁榮口中，我第一次得知了無錫曾經(jīng)的燒窯盛景。他說：上塘十里盡開店，下塘十里盡燒窯，大窯路一帶曾經(jīng)有幾百座磚瓦窯。以前這一帶是無錫的鄉(xiāng)下，居民不多，多的就是磚瓦窯。無錫燒窯，靠的是兩點。一是本地的土質(zhì)好，含鐵，燒出的磚瓦能敲出金屬聲，十分結(jié)實耐用。二是這里緊靠大運河，漕運方便，燒出的磚瓦能便捷地運往各地，南京壯觀的明城墻多半用的都是無錫的磚。大窯路自明初燒窯，興旺了400余年，直至上世紀50年代中期，曾經(jīng)養(yǎng)育了數(shù)千窯民，富庶了十大家族，黃仁榮的家族也是其一。

　　說到這里，黃老伯又興致勃勃地為我念了一首與燒窯有關(guān)的吳歌(古代江南吳地的民歌)：“一聲燒窯人，一般窯怎燒出兩般貨樣，磚兒這等厚，瓦兒這等薄，厚的就是他人呀，薄的就是我。”一首情歌卻道出無錫磚瓦窯的百年興衰。

　　聽得不過癮，在黃老伯的指導(dǎo)下，我又捋胳膊挽袖子，親手玩起這“泥巴的游戲”來。拿出一副磚坯匣，我先試著做起磚來。將和好的泥巴放在模具中，用木槌用力敲打一番，再用繃著線繩的弓子刮掉多余的泥巴，一塊磚便可脫模陰干了。

　　接著又做了一塊瓦當，那模具很像做月餅的模子，工藝程序與做磚差不多，只是所用的泥巴要硬一些。黃老伯說：雖然只是做著玩，但這模具和工藝與以前所用的基本是一樣的。

　　從博物館步出，我自陸路沿南下塘往回走，想用雙腳更真實地感受一下這水弄堂的韻味，卻無意中在破舊的民宅間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家頗為時髦的飯館。飯館改建自無錫壓縮機廠的老廠房，紅磚鋼架的高大廠房令飯館內(nèi)部擁有一種獨特的空間感，充滿了后工業(yè)時代的Loft風(fēng)格。尤其是在周遭敗落的運河、舊巷的陪襯下，更顯出一種難以言表的奇異感。